小川先生——想要成为日本人。

–在札幌出生的10个月之后我家就搬到了俄亥俄州。自那以后我就一直住在美国。我在俄亥俄州住了10年，现在居住在加利福尼亚。

 

小川先生作为一年的交换留学生来到了日本。

 

–虽然父母都会说英语，但是我们在家都说日语。

 

我家和其他民族的朋友的家不一样。

 

–我的其他亚洲的朋友们的家里，在家也会用英语交流，但是日本的比较特别，我感觉有很多家庭即便是在家里，也会好好教日语。越南人和菲律宾人在家则会用英语交流。名字也会取美国的英语名。在我的印象里，与其说日本人对自己的国家非常有文化自信，不如说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文化被其他的文化渗透。

 

在补习学校没有学到日语。

 

–在美国的日本人也挺多，所以设有日语学校，但只是每周的周六去一次。虽然说是补习学校，但是大家都是在美国长大的孩子，所以在学校也只说英语。而且也不怎么学习，也没人认真的来学习。

 

从小时候就很喜欢跟各种各样不同民族的朋友打交道。

 

–我挺喜欢跟不同民族的人打交道，要说更喜欢哪个，我觉得比起日本人，我更喜欢跟交融着不同文化的人打交道。

 

在美国的时候一直在爸爸的诊所里帮忙。

 

–实际上，我偶尔也会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帮忙。我高中的时候爸爸开了一个小医院，也会有患者过来看病。但是过来的人都是日本人。该诊所大概开了5、6年，不过我不是一直去帮忙，而是有时间的时候才去。暑假的时候也会去。工作的话，有时候是把患者带到看诊的房间，有时候是问问症状测测血压之类的。因为我没有任何相关的资格证书（笑）。有时候也做电话接待。因为我很想帮助家人（减少工作负担），所以我想学日语。

 

诊所里有很多我不会说的日语。

 

–首先不会用敬语是不行的，专用语又很多，所以刚开始的时候特别辛苦。突然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。比如，“请稍等一会儿”这样的表达方式也完全不知道。

 

诊所成为了学习日语和体验日本社会的场所。

 

–（诊所里）大概有两位来自日本的护士。我不断地跟她们学习、听他们讲解，再和他们学习。尤其是与日本人连贯地说话，比如，“这项检查结束了，现在开始去检查下一个项目哟”这样的。我觉得这种讲述流程的日语稍微变好了一些。还有就是医生从里面出来还需要些时间的时候，我也能对患者说“请在此稍等五分钟”这样的话了。说什么话比较好都不知道。但是，我正在不断听，并且学习。

 

继续工作下去之后我的日语却到了瓶颈期。

 

–我并不是不知道工作要怎么做下去，而是当时我的日语能力太差了。还记得有一天，我在等候室的接待员的位置上坐着，碰巧有位患者过来了，他在向我问着什么事。但是我完全听不懂，然后我就想站起来去找个人来听，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的要跟患者说点什么才好。连“请稍等”这句话都不知道。然后我什么也没说，就去叫人了。

 

诊所里就是日本人的社会。所以想要被当作日本人来对待。

 

–患者都是因为公司之类的原因来到美国的人，都是派驻人员。所以都不太会说英语。因为都是日本人，所以会更费心照顾一些。我觉得大家可能会希望我说日语，我想我能做到，果然日本人还是想说日语呀（笑）。有时候患者进来之后会觉得我看起来不像日本人，但是我用日语跟他们说话之后，就会露出“啊，原来会说日语呀”这样的表情。我不太喜欢别人说我不像日本人。加入到某个组织之后果然还是会希望自己也融入其中，渴望被大家接纳。所以我就会想要自己也变成日本人（笑）。因为医院里的都是日本人，所以我希望别人也把我当作日本人的这种想法就会更加强烈。

 

虽然会说英语，但是听到日语会很安心，并想要一直听下去。

 

–虽然会说英语，但是日语是家人之间会用的语言，是听到之后会让人非常安心的语言。即便不知道具体内容在说什么，只要听到日语就会有强烈的亲切感。

 

但是跟日本人建立关系真的很麻烦。

 

–诊所里的日本人们很容易变成一个团体。我不太喜欢那样的环境。会流传风言风语什么的。但也不是说心情会不好，也不是讨厌。那里是父亲工作的地方，也有几个医生，不知道怎么说，我就是不太喜欢流传各种风言风语。还有就是我觉得我跟他们之间有谈不来的地方。虽然很容易变熟，但是就是谈不来。可能也有因为太容易变熟而感到厌烦的缘故吧。解释的这么难懂，不好意思。

 

另一方面，美国人的团体也让我感到不舒服。

 

–我是一个比较安静且成熟的人，但是美国人会批评这样的人。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批评，我就是我自己，我非常注重自己，结果被人不待见，我就会想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？这深深的伤害了我。

 

小的时候也有讨厌的经历。

 

–我没有太多的朋友。一直都是只有一两个朋友。在俄亥俄州也只有我一个人是亚洲人。小时候应该是有很多没注意到的事情，能想起来的一件事是我有一个法国的朋友，我跟他关系特别的好，他还好几次跟我说做他的朋友，但是有一次去他家玩，他妈妈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一副“为什么要跟这个人做朋友”一样的表情。从那之后我也就和他渐渐疏远了。

 

和对亚洲人的刻板印象做斗争。

 

–说到对亚洲人的刻板印象真是很多。最出名的刻板印象是亚洲人都不擅长运动。之后就是亚洲人小气。像亚洲人家里很臭之类的等等还有非常多。我特别讨厌这样的刻板印象，我尽量做到跟这些刻板印象不一样，我觉得自己不努力的话是不行的。

 

努力演好一个美国人。

 

–我有想过因为我看起来就是亚洲人，不像美国人，会不会被他们当成笨蛋。因为我知道他们一看我就会想这个人肯定不会讲英语。他们就像要向全世界喊“美国”一样喜欢美国。在日本面对美国人的时候，可以像个日本人一样，但是在美国面对美国人的时候，要完全像个美国人一样。根据情况，我也会随之改变。要不然会被当成笨蛋，会被利用。虽然我在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日本人，但是在外面接触别人的时候，尽量像个美国人（笑）。基本上我自己的内心里觉得我是一个日本式和美国式两者并存的人。

 

为了变成美国人那样我经常模拟练习会话。

 

–即便不想说话我也会逼自己讲话。自己下定决心要说英语时要变得像个美国人。要不然会在社会里被区别对待。就连普通的一个收银员也是这样。普通的收银员会跟你讲很多话。比如，会被问道“最近怎么样”，“周末干什么呀”“做了什么呀”之类的，我真是很讨厌这样。买了食材之后也会自然而然地问“要做什么菜呀”，真的非常讨厌。于是，我就会在去收银员前面之前就想好要说什么（笑）。会想大概他想听这样的话吧，会准备对方会觉得有趣且喜欢的话。

 

但是我的容身之处也不是在日本人的团体里。

 

–有日本人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他们能懂得我，但是我也没法一直在那个环境里。因为我一直处于那个中间地带。那个中间地带变成了我的容身之所，这很快乐。哪边都不属于我是最快乐的。

 

来日本是因为想要正式地学习日语。

 

–高一的时候我学了一年左右的日语。确实会有跟周围人不一样的感觉，但是意外的是在语法上也有不懂的地方。还有就是补习学校和家里。因为没有很正式的学过日语，所以我就想要在大学毕业之前去体验一次，就来到了日本。父母也非常支持我。

 

来到日本之后我觉得在美国长大这事真是太好了。

 

-在日本的时候，偶尔能看见日本女性和美国的男性，但是这个女性就会对这个男性表现得更低下的感觉，怎么说呢。就是能强烈的感受到她的自卑感。我去东京的时候，日本人对外国人的态度会完全不一样。但是正因为我在美国呆过，所以我能够平等地看待美国人和其他外国人，这让我感到很开心。

 

虽然在日本住了四个月左右，但是很难融入日本人的集体里。
 

–我感到这里有很多本地人，住着挺舒服的。但是我觉得很难融入日本人的圈子里。我还经常观察大家，发现笑点和聊天话题都是不一样的。

 

在日本也在为了被大家看作日本人而努力着。

 

–几年前我在日本做了身体检查。我不知道仰面和俯卧的区别（笑）。除此之外，我能很正常的进行日语对话，但是就是这两个词不知道，我想当时在场的人肯定觉得“这人没什么问题吧”。因为突然就变得很安静（笑）。最近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，但是碰到不明白的地方的时候，还是很能理解别人觉得我脑袋不好使的那种感受。但是我特别讨厌被别人认为“不得不跟他说话，这人肯定不懂”这样的想法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在日语班里也有把我当成日本人看待的。

 

–比如有一个人叫千惠子，她对我说：“你是我唯一的日本的朋友。”所以我觉得大家是把我当作日本人，只是觉得日语能力跟他们一样。

 

所以我偶尔也会想在留学生班级里学日语好不好呢。

 

–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家。大家那么优秀，而且还非常努力学习。虽然我只是小时候开始听着记住了日语，但是还是觉得我自己跟大家不一样。说明起来有点复杂，就是我一直在美国长大，然后日语学的不够好，所以不能跟普通的日本人一起上课，能力上又不足，就只能来这里。

 

但是日语班的同学们把我当作朋友，接纳了我。

 

–我融入了留学生的圈子里。没有融入到美国人的圈子里。我们等级的日语班里有很多亚洲人。有时候还会一起去玩。

 

现在感觉还是这里比较好。

 

–感觉这边的人们都接纳了我。比起在美国的大学，这边心情更舒畅。我想常住在这里，偶尔去美国看看（笑）。

 

我想在日本的学校加强学习日语，在校外学习与人交际的方式。

 

–有一次跟茶道老师在京都吃饭（笑）。她是一位非常漂亮优雅的人，连说的话都非常讲究。我也想说这样的日语。我最近在酒吧和餐厅之类的地方教英语，非常的轻松。有时候不是会有人跟朋友之类的一起来这种地方嘛，尤其是像祇园这样的地方游客不是特别多嘛。然后就会有很多人进店，但是我很苦恼要怎么去接待他们比较好。所以我就在学习怎么跟人接触。我想要再学点地道日语（笑）。

 

 

将来想做口译。

 

-料理店的叔叔有两个美国的朋友，好像是在新婚旅行（度蜜月）的时候来的日本，但是叔叔不会说英语，就叫我一起过去，给他们做口译。这个过程非常有趣。当时就觉得我的长处又或者说是我的技能就是这个了（笑）。我觉得是因为我一直在美国住才能够胜任口译这个工作。我很清楚美国人的语气和想法，所以能地道地做口译。因为在想法上有很多相反的地方，所以要在不伤害到对方的基础上进行翻译，也要好好传达语气里微妙的差别等。因为我觉得这些都很重要。

 

（结束）